≯解禁了！我来混更了（草）
≯为了不剧透我少说两句，大家可以自己感受（？）
≯幻茄szd！
≯评论红心蓝手摩多摩多！
01
“某幻，替我把胡椒拿来吧。”
老番茄站在厨房里，他扯了扯身上包裹的廉价围裙，将指尖的的油渍随意抹在围裙边缘。
锅里的热水欢快地沸腾着，白色雾气袅袅腾起，将他包裹在一片朦胧之中，面条在锅内随着气泡的翻滚此起彼伏，一旁的几个小碗里盛着深色的酱油与醋、浅色的白糖与盐和一撮小米椒，金黄的香油将它们浅浅地围拢一圈，里面唯独缺了胡椒粉，那是老番茄在进入厨房之前不小心遗漏的。
“等等啊茄哥，这把快打完了。”
客厅传来的嗓音伴随着节奏紧张的游戏背景音乐，间杂着几声攻击和击杀的音效。老番茄无奈地轻叹一口气，转身向厨房门口的柜子走去。
三根手指准确地捉住装有胡椒的瓶子，老番茄将它握在手里，探过脑袋随口问了句胡椒要加多少，不出所料回应他的只有激烈的战斗音效。老番茄撇撇嘴，头也不回地走进厨房，掀开盖子向碗里随意挥动几下，便合上了胡椒粉的瓶盖。
面条湿淋淋地从水里被捞出，又很快沉入加了调味料的汤底。老番茄将碗小心翼翼地捧起，端到外侧的餐厅，又回身取出两人份的餐具。
“可以吃饭了某幻。”
两个小碗中分别装着洁白的汤匙，两双木筷尖挨着尖，围绕在面碗的边缘。老番茄将属于对方的椅子也拉开，这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等着恋人放下游戏来到餐厅。
“真香，我茄哥手艺就是好。哎，你还记得我不吃香菜的啊？”
“那当然，这么重要的事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的。”
老番茄的语调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骄傲，他瞥了眼一面丢出惯性吹捧一面去拿筷子的某幻，忽然按住他的手，另一只手从不远处的小碗里抓了撮香菜，举在面碗的上方晃悠起来。
“之前是谁光打游戏不理我的来着？”
“别别别，茄哥我错了还不行吗？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被点名的人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伸手去够他捏着香菜的那只手，老番茄故作不满地扭过头，手往旁边偏了又偏，想要躲开他的捕捉，谁知对方却忽然撑起身子倾上前来，柔软的唇瓣轻轻碰上他的面颊。
被亲吻的触感转瞬即逝，却在他的脸上烧开一片灼人的热，老番茄一怔神，拿香菜的手猛地顿在空中，指尖一颤的功夫，那碧绿的碎片便窸窸窣窣落下，在下方的面碗里着陆。
“……”
二人盯着面碗，同时陷入了沉默。
“不好意思啊某幻，要不然我把上面的先夹走？”
老番茄有些尴尬地将嘴角撑出一个弧度，对面忙不迭地摆了摆手，大大咧咧地冲他笑笑。
“没事，茄哥你多吃点，这点面本来也不够俩人吃吧？”
老番茄张了张嘴，看着那一人份以上两人份以下的面条，最终还是没再推脱，只是默默点着头将面拨到自己碗里。某幻在一旁托腮看着，他就这么顶着恋人的目光将第一口面条送进嘴里。
老番茄慢慢咀嚼着嘴里的面条，若是放在以往，不会做饭的某幻大概早就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笑意盈盈地吹捧他的厨艺，但今天并非如此。
是味道有哪里不够好吗？酸醋很香，胡椒很提味，香菜的碎块沾在面条上入口，又在牙齿的碾磨下散发出独有的刺激感，那可口的辛香在舌尖上转了又转，却突兀生出些苦味，和着被嚼碎的面一起堵在嗓子眼，原本美味的清汤面一瞬间竟变得有些难以下咽。
微微仰起脖颈咽下嘴里的食物，老番茄放下筷子，抬眼望向桌面那侧。某幻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餐厅，只留下干干净净的小碗和不再散发热气的面条。老番茄的目光自空荡荡的座位一路下降至那半碗没有香菜的剩面，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抬手将已经发凉的面条泼进了厨房的垃圾桶。
02
“我出门了。”
“好，你路上小心点。”
老番茄冲着屋子挥动手臂，随后回身将门小心地合上。他知道某幻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同样挥着手与他简短地道别，却不会注意他是否关好了家门。
在一周前的某日，老番茄回家以后迎接他的就是一扇半敞的房门，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把留在屋里的人一顿数落，换来几声抱歉的嬉笑。
“嗨呀，茄哥别生气，我这不没注意看吗，下次你出门的时候记着关啊。”
得，虚心认错的态度可嘉，然而毫无悔改之意。老番茄故作责备地伸手去点人的额头，指尖还没触到对方的脑门就被捉住了手腕，他没能稳住重心，身子一歪便向前倾去，结结实实跌进人怀里。老番茄挑了挑眉，挣开抓住手腕的力度就要去戳他的腰。面前的人带着笑意，故意用讨好的口吻对他求饶，拥在他腰间的双手却始终没有松开，反而顺势将人往怀里带去。
“我老健忘了，茄哥可不一样啊。”
作势要敲在人脑门上的手停滞在半空，老番茄从鼻腔里闷出一个哼音，落下的手指轻轻揪上对方的面颊，声音带着些许慵懒的骄傲。
“那是当然了。”
“——重要的事情，我都会记得的。”
老番茄慢慢走在街道上，天色已经不早，晚霞自天空的尽头一路蔓延至视线斜上方的高空，草莓糖一般的粉色相互纠缠着，浓郁得化不开。
街道已经华灯初上，不少店铺的照片亮起了灯。老番茄提着购物袋离开超市，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低声念着备忘录里的购物清单，将已经买好的物品划去。
“牛奶五盒……面包两个……香皂一块……嗯？这是啥啊？”
清单的尾巴赫然出现了“串铃花一株”的字样，突兀得让老番茄有些措手不及，他并不记得自己曾经记下过这条备忘，那么能输入这行字的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老番茄盯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犹豫地移动，最终他还是认输般地长叹一口气，关上备忘录，调转脚步往反方向前进。
看起来回家之前有必要去一趟花店了。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什么？”
店主的声音随欢快的风铃声一并响起，老番茄环视着店铺，琳琅满目的花朵让他一时间有些无从找起。正当他准备回头询问店主时，一捧蓝色忽而撞进眼帘。
形如葡萄的花序坠在茎上，它们彼此簇拥着，争先恐后地将圆润饱满的花朵展露在人眼前，小巧的白色花冠缀于末端，仿佛揭开它就能闻到糖果的甜香。
老番茄伸出手点了点那盆花，被触碰到的花朵轻颤一下，几颗水珠滚顺着颤抖的弧度落下来，沾在他的指尖。
“这个要多少钱？”
“啊，这一盆是我自己养的来着。”
店主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纠结，老番茄为难地皱起眉，口吻带着些许失落。
“是我的恋人拜托我出来买这个的……”
“……咦？是您的恋人让您买这种花的吗？”
店主诧异地睁大双眼，她看向沉默点头的老番茄，转过目光扫了眼不远处的花，欲言又止的表情消失又浮现。
“那，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就……”
“不用了，谢谢。”
老番茄微微仰着头，他的视线聚集在另一侧的花架上，细长的花瓶里插着一束浅橙色的麦秆菊，纤细的花瓣随空调吹出的冷风而瑟瑟发抖，下层的花瓣末端微微打卷，已经呈现出植物塌软后特有的深色。
“我想要那个。可以帮我包起来吗？”
店主的目光随着老番茄手指的方向而去，在那束稍显萎蔫的麦杆菊上停滞片刻，又转回他的身上。最终她只是带着不解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弯腰去取桌面下的包装纸。
“我回来了。”
老番茄推开家门，将超市的塑料袋随意放在地板上，又小心翼翼地拢着花束进屋，生怕它被门框所刮伤。
“茄哥辛苦！提这么多东西累不累啊，要不我给你捏捏肩膀？”
自家恋人一定是听见了门锁开启的声音，老番茄看着从客厅匆匆小跑出来的某幻，眼前人连拖鞋也没穿稳便赶忙出来迎接的模样有些狼狈得可爱，让他忍不住噗嗤一笑。
“没事，我老搬运工了。”
老番茄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然而抬臂的一瞬窜过神经的酸痛感还是让他下意识地蹙了蹙眉。他仍保持着两人购物时的购买量，没有了身旁帮忙提购物袋的男友，所有的重量全部压在他的手上，还是让他感到有些吃力。
“哎，茄哥你买的是……？”
望见对方疑惑的眼神，老番茄只是笑笑，将怀里的花束举到人面前。
“好看吗？我回家路上买的。”
未等恋人作出回应，老番茄已经蹬上拖鞋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屋内，将花束小心翼翼地放进空花瓶里捧至玄关，试图将它们调整到最合适的摆放角度，然而不论怎么调整花枝的位置，那些麦杆菊始终蔫头蔫脑地挤在一起。老番茄细心地用手指将那些卷曲的花瓣打开，又眼睁睁看着它们恢复原状，在第二十片花瓣整理失败时，老番茄伸向下一片花瓣的手指顿了顿，最终还是犹豫地停滞下来。
“某幻，你觉得这花怎么样？给个反馈呗。”
身后却迟迟没有传来回应，沉默在空气中一点点弥漫，又随着呼吸卷起的气流一点点渗入肺部，缓慢地发酵。
老番茄忽然觉得胸口有些闷胀，轻抚花瓣的指尖稍一用力，塌软的表面上便被挤出些许汁液，顺着花瓣下垂的弧度，粘腻地沾了满手。
“茄哥你干嘛啊，快擦擦手。”
恋人的语气带着些许急切，伸手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拽着他远离那束麦杆菊。老番茄下意识地将手往身后顺势一展，然而他呆站了半晌，却迟迟没有等来落在掌心的那份温度。某幻在他发呆的期间已经回到卧室，隐隐约约可以听见他和什么人打电话时发出的愉快笑声。
老番茄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出神，直到黏糊糊的汁液已挂在指尖摇摇欲坠，他才慢吞吞地回身，去取放在茶几上的餐巾纸。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啊。老番茄心想着，将用过的纸揉作一团。
明明已经擦干净了，他却始终觉得粘稠的汁液仍滞留在他的指隙。那干脆去洗个手吧，一个月前买回家的薄荷洗手液应该还没有用过几次，老番茄不太喜欢那种凉飕飕的刺激感，但某幻喜欢它的香味。他拧开水龙头，任水流肆意划过双手，待到他侧身去寻找洗手液时，才发现那个矮小的瓶子已经空空如也。
……什么时候已经用完了呢？
老番茄微微抿唇，将包装拿在眼前，仔仔细细记下了洗手液的品牌和香型。
“好，记住了，下次购物的时候一起带回来吧。”
他没有打开手机备忘录，而是径直走进了卧室，轻手轻脚地靠近后忽然将双手遮在恋人眼前，笑着让沾满薄荷香气的指尖蹭过他的鼻翼。
——毕竟是如此重要的事情啊，自己可是一定会记得的。
03
老番茄将外卖盒子打上结丢进垃圾桶，侧了侧身子向沙发靠背仰躺过去，倒下时后颈正好垫在恋人搭好的胳膊上，他一边反手捏了捏某幻手臂上的肌肉，一边开口打趣。
“叫你这段时间不跟我去健身，你看看你，肌肉都没那么结实了。”
“我错了，下次一定。”
得，就知道会是这样，毕竟这人老鸽子了。
老番茄已经懒得揭穿他的敷衍，展开手脚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那你陪我出去走走？”
“去哪？”
老番茄将目光转至窗外，时间已经接近傍晚，透过玻璃能看见斜阳为天际染上点点绯红。他偏头想了想，又垂下目光将自己靠回对方身上。
“你决定吧。”
他察觉到身旁的某幻犹豫了一下，指腹擦过沙发的布料落在他的手腕上，轻轻环扣着，像是小心翼翼的征求。
“我们去河边散步吧。”
老番茄准备伸开的手臂立马顿在原地，指尖下意识地收紧蜷在掌心，他艰难地咽了咽唾沫，最终还是点点头轻声开口。
“好。”
回复出口的一刻，他看见某幻嘴角柔和的弧度，温热掌心包裹住手背，传递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傍晚的河畔冷清得有些凄凉，某幻的目光在烁金的河水和红霞晕染的地面上徘徊，时不时回身将漂亮的风景指给老番茄看。而老番茄却总是漫不经心地瞟过那些风景，目光兜兜转转又回到某幻的背影。
傍晚的空气带着些微凉意，夕阳的余晖在远天恣意泼洒，仿佛烂熟的草莓被锋利的云朵碾碎。老番茄微微颔首，看着殷红汁液被一点点涂抹于自己的指尖。
“番茄？”
突然的呼唤让老番茄下意识地顿住脚步，抬眸便是某幻近在咫尺的面庞，风带走眼前人呼出的气息穿过发丝，不知怎的，明明感受不到几分热度，他的耳尖却有些莫名发红。
“在想什么？”
身旁的恋人轻轻揉上他的发顶，声音在水流的冲击声里被一路带向远方。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们……好像很久没有一起出来过了。”
老番茄将脸往下埋了埋，目光从指尖到鞋面再到波光粼粼的河水，揉碎了的金光漂浮在河面上，轻盈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在波浪的至点腾空而起。
“好像也确实，这段时间我是有点宅过头了，要不我们下次……”
老番茄一言不发，只是将相牵的那只手又默默收紧了些，指节硌着指节传来些微痛感，他却毫不在意地紧紧扣着那只手，让疼痛顺着神经一路蔓延着生长。
“再跑快点嘛！”
“我要跑不动了……”
突如其来的欢快嗓音打断了对话，老番茄微微抬眸，河岸上有孩童的欢声笑语传来，两个小小的身影逐渐在眼前放大，一只黑白相间的燕子在空中翻腾，随着孩童奔跑的脚步一点点升上高空。
手持风筝的小男孩逐渐放慢了脚步，他在老番茄的身边站定身子，此时的风筝已经达到了足够的高度，乘着晚风便能在空中翱翔，他身边的小女孩羡慕地看着那只飞翔的燕子，眼神闪闪发亮。
老番茄定定地站在原地，他下意识地想要转身离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那翻飞的燕子所吸引。纤细的风筝线一点点从滚轴上被释放，随着越来越远的风筝一同被牵向高空。
“哎，风好像变大了！”
小女孩紧张地拉着小男孩的衣袖，而小男孩紧张地点着头，拉拽手里的风筝线，透明线条在他的掌心勒出一道红痕，风筝在风的冲撞下愈发强烈地左摇右晃，不安分地随风挣动着。
心跳的频率忽而躁动起来，指甲嵌入掌心烙下红印，但老番茄却浑然不觉似的，死死盯着那只摇摇欲坠的燕子。
“你小心点呀！”
女孩呼喊的嗓音被裹进风声里，男孩圆睁的双眼紧紧锁定那只风筝，牵拉风筝线的双手随着风的呼啸微微颤抖起来。
老番茄忽而觉得一阵目眩。
——眼前闪烁起黑色的斑点，深红色的夕阳洒了遍地，红蓝相间的风筝孤零零地在空中盘旋。
“哎！小心！”
惊呼声伴随着几乎微不可闻的嘣响，男孩手中的风筝线突兀断裂，那黑白色的燕子宛如失了魂一般在空中胡乱冲撞起来。
——黑斑仍在蔓延，红蓝相间的风筝在空中无助地飘摇，断裂的线条如同疯了一般，扭动着向上蹿去。视野中的其余景象都迅速褪色，唯有那只风筝在血色的夕阳中，如同濒死的鱼一般挣扎着，越来越远。
女孩惊叫着去拉扯男孩的衣袖，风筝末尾的断线在视野里扭动着，空荡荡的卷线轴砰然坠地发出短促的轻响。心脏忽而剧烈地跳动起来，那根断线在夕阳下被染上淡金色的光，逐渐与侵占视野的幻象重合。
——如同被蛊惑了那般。
如同被蛊惑了那般。
老番茄情不自禁地向它伸出手去……
“茄哥！”
来自某幻的呼喊声越过幻境刺穿听觉，手腕被一把扣住，老番茄随着那力道踉踉跄跄向后退去，风筝线飞速擦着他的指尖掠过，向着河面而去了。
他大梦初醒一般收回手，双眸终于重新聚焦视线。身旁是面色凝重的恋人，而两个孩童正无比讶异地看着他。
胸口忽然一阵闷胀，老番茄猛地转身抓起某幻的手腕，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
04
来电铃声响起的时候老番茄正好敲下论文的最后一个字，他合上电脑屏幕，伸手拿过一旁的手机，扫了眼屏幕上的备注，来电的人是中国boy。
“老番茄，我们今天要聚餐，你来不来？”
“聚餐吗，在哪啊？”
“这次去老蕾家，花少北也在，我寻思着大家伙好久没一起恰火锅了……”
“好啊。”老番茄将手机夹在肩膀与耳朵之间，转过椅子去拿架子上的家门钥匙，“那我把某幻一起带来？”
听筒那头忽然陷入了沉默，背景里的电视广告越过沉默浮了上来，夹杂着些许听不清的絮语。老番茄耐心地等着，他慢吞吞地将钥匙塞进口袋，抽出手，又在沉默中慢吞吞地将手放回口袋，用手指去勾那串钥匙。
“……那行，你们一起过来吧。”
对面的人终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老番茄立马收回手，微笑着冲身后的某幻眨眨眼，语调轻快。
“好，我们马上就来。”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一屋子的人都在忙上忙下，蕾丝被接不上电的火锅搞得焦头烂额，花少北在厨房里开着最大水量洗生菜，中国boy正把一堆冷冻火锅料从冰箱冷冻室里扒拉出来，他听见了门口传来的声响，便探着脑袋向门的方向张望。
“老蕾，番茄来了。”
他点名的本意是让离门最近的蕾丝去开个门，想不到对方还在对付反复开关却怎么也不亮灯的火锅，满脸写着暴躁。
“那你去开嘛！我忙着呢。”
蕾丝头也不抬地丢下一句，将排插的开关按得噼啪作响。
中国boy颇为无语地放下火锅料，内心暗暗抱怨一句那口不听话的锅，便不得不带着满手的冰碴子小跑去开门。
“……来啦？快进来。”
老番茄带着一丝抱歉的笑容站在门前，手里勾着一个印有便利店logo的塑料袋，里面堆着几个瓶瓶罐罐。
“不好意思啊，路上又堵车了。”
“没事，我们都还没准备好呢。”
“啊？还没弄好吗？”
“没，老蕾家锅坏了，菜也没收拾完。”
老番茄将手里的袋子顺手递给中国boy，转身示意身后的某幻走进来。中国boy低着头去看袋子里的东西，那是几听可口可乐，应该是刚从冷柜里取出不久，冰凉的罐身上还蒙着一层水汽。
“你怎么买的可乐啊，我不是和你说买旺仔牛奶吗？”
“谁让某幻一路和我念叨可口可乐啊，我给整忘了，骂他。”
老番茄佯装生气地伸手去锤某幻的肩膀，不出意料收获了好几句带着笑意的告饶，中国boy瞥了眼身后，一言不发地拎着袋子走进餐厅。
那边蕾丝和火锅的斗争终于落下帷幕，打开电源的一刻，指示灯欢快地闪烁几下便不再熄灭，蕾丝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甩着手冲进厨房烧开水。中国boy则跟在他身后去取餐具，将碗筷勺往桌上随手一堆便匆匆回到冷冻火锅料旁，一边哆嗦一边剥蟹肉棒的塑料膜。老番茄赶忙加入准备的队伍，他接过花少北递来的土豆片，看着盘子里七歪八扭的物体，不由得噗嗤一笑。
“你这切的啥啊北子哥，某幻的刀工都比你能见人。”
“茄哥你啥意思啊，比起刚开始学做饭，我进步已经很大了好吧？”
“那确实是进步很大，我亲眼见证的。”
老番茄听见身旁人的抗议，也就带着笑意接过话头，和他一唱一和起来。
“……但是……你……”
花少北轻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声音小得几乎让人无法听清，正当老番茄面带疑惑地想追问时，他却匆匆忙忙跑向厨房，高声吆喝着让蕾丝把洗好的生菜拿出来。
老番茄将桌面上凌乱的餐具和食材一样样摆放整齐，食材在锅旁围成一圈，小碗里装上勺子，再叠上筷子。他在心里默默数着餐具的份数：蕾丝，中国boy，花少北，自己，指尖停在最后一个人的位置上时面前已经空空如也，桌面上已经没有多余的餐具。他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迈步走进不远处的厨房。
中国boy剥完了蟹肉棒，正在橱柜里掏火锅底料，听见脚步声，他便头也不回地拍了拍来人的肩膀。
“哎，你家火锅底料放哪了？”
“什么我家啊，我怎么可能知道？问老蕾去。”
老番茄笑着推了把中国boy的手，弯腰去碗橱里取缺少的那份餐具。
“你忘性也太大了，我之前还和你说带某幻过来，你就把人家的餐具忘了，小心被记大过。”
中国boy低头扫了眼身旁的人，欲言又止的表情浮现又消失。他抖了抖手里的半袋火锅底料，无奈牵出一个笑容出声回应。
“嗨，是是是，我记大过。”
一番手忙脚乱之后，火锅终于正式开锅，沸腾的红汤包裹着食材，热腾腾蒸汽托着欢声笑语直往上窜。这次仍旧有传统艺能接龙游戏，但没有了抹茶派，取而代之的是蕾丝买来的草莓夹心棉花糖，作为惩罚的地狱食材在红油里上下翻滚，逐渐化为软绵绵的一团，粘在公勺上好半天拨不下来。
“行了行了，别倒腾了，直接换个勺吧。”
老番茄哭笑不得地看着声称“不能让这玩意回锅祸害其他食材”、因而要将最后一丝棉花糖也弄进他碗里的三人，那团黏糊糊的不明物体趴在碗底，怎么看怎么让人倒胃口，他苦笑着伸出筷子，挑起已经彻底变形的棉花糖放进嘴里，立马被甜咸辣交织的诡异味道激得直皱眉头。
“我算是领会到你当初吃好丽友派的感受了某幻。”
“怎么样，是不是很爽？”
老番茄听到身旁人很努力地憋着笑，但还是有几分笑意逃过了束缚跟着说话声一起流露出来，他气不过，举起筷子作势要打，又在对方捉住自己手腕的一刻软了气势，只向旁侧丢了个无语的白眼，但还是眼疾手快抓起一旁干干净净的碗，将自己被棉花糖糟蹋了的碗推给身旁的人。
“爽，可爽了，你也试试？”
将碗推至人面前的一刻，老番茄忽然感到手腕被人捉住，他抬起目光，抓着他手腕的人是中国boy。
“……茄哥，别闹了。”
中国boy的声音很轻，带着恳求的意味，仿佛这句话已经用尽了剩下所有的力气。
“番茄，你也是时候——”
“——我吃饱了。”
花少北未出口的话被他仓皇地截断，起身的一刻膝盖猛地磕上桌沿，碗筷碰撞发出混乱的叮当声。他没有再去抓身旁人的手腕，也不再看某幻脸上的表情，独身一人径直逃离了餐厅。
05
蕾丝在卫生间找到了老番茄，此时他正神情恍惚地低头对着洗手池，也许是哗啦啦的水流声掩盖了脚步，他伸手轻拍老番茄的肩膀才将人从呆滞的状态唤回。
“清醒了吗？”
“…………”
面对意料之中的沉默，蕾丝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将手探进衣兜，从里面取出一张叠得工工整整的复印纸。
“这个，你拿去吧，我好不容易才要来的。”
老番茄没有回头，安静地低头站着，冷水打湿了他的面颊和刘海，正滴滴答答顺着他的下颌线条往下流淌。
“老番茄，你不能这样下去。”
“那只是个意外，我们谁都没办法回到过去阻止那一切，你没必要这样折磨自己。”
“……番茄，你也是时候走出来了。”
他上前一步，轻轻扳过老番茄的肩膀，将那张复印件放在他的手心。
老番茄木然地看着那张纸，轻飘飘的纸页在他手中展开，印刷工整的宋体字排列在白纸之上，黑色的中性笔在空白处晕开一串墨迹，明明是清晰可辨的字样，撞入眼帘的一刻却忽然变得混乱起来，
「居民死亡医学证明书」
「姓名：某幻君」
………………
脑海中忽而迸溅出大片黑色的噪点，血色的残阳渗透进视野，红蓝相间的风筝挣扎着飘摇远去，老番茄探着身子想要去够那根纤细的风筝线，却突兀失去支撑，从河岸上一坠而下。
风尖啸着刺穿听觉，他连一声求救也没来得及发出便坠入水中，湍急的河水咆哮着推搡他的身体，寒意自四面八方涌来吞没知觉，绝望的挣扎引出阵阵心悸，死亡狞笑着将爪牙刺向他的胸膛。
“茄哥！”
呐喊声忽而穿透惶恐不安的情绪，那只有力的手紧紧捉住他的手臂，将他拉扯着带向岸边。
老番茄忽然用尽全力挣扎起来，对生的渴望瞬间点燃了他仅剩的力气，他咬紧牙关拼命向河岸伸出手去……
水的束缚忽而消失殆尽，老番茄抓住了岸边的石块。
空气着争先恐后涌入肺部，伴随着未来得及流走的水珠呛入鼻腔和咽喉，引出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但他却无暇顾及，只是拼尽全力挣扎着回身，去够身后那将自己推离死亡边缘的双手。
但某幻冰凉的指尖仅仅与他相触了一瞬，便立刻被咆哮的水浪淹没。河流为这突如其来的忤逆而震怒，嘶吼着要将那违抗它的人吞噬殆尽。
“某幻！”
“某幻——！”
声嘶力竭的吼声却换不来任何一点回应，只有无休止的水声，像是来自死神的嘲弄。
他与死亡擦肩而过，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恋人如同那只飘摇的风筝般，在洒满赤红余晖的水面上渐渐远去。
“……番茄？”
“老番茄？”
眼前的景象霎时间碎裂消散，老番茄抬头，正对上蕾丝充满担忧的眼神。
唇角倏忽绽出一个笑容，他扬起手，将那张死亡证明撕得粉碎。
“没事的，老蕾。”
他轻飘飘的声音在水声里被冲散，眼眸里的点点碎光也跟着融化。
“那些事情，我都记得的。”
大门闭合的砰响将老番茄的意识唤回，他抬手打开灯，首先入眼的是玄关，纤细的花瓶在灯光的照耀下对他投来一抹阴影。那束麦杆菊仍孤零零地站在花瓶里，橙黄色的花瓣已经彻底萎蔫下来，叶片发皱，呈现出濒死的枯色。老番茄在花瓶面前站了半晌，最终一言不发地将它们从花瓶中清除进客厅的垃圾桶。
“抱歉啊，今天我擅作主张就走了，你应该没吃饱吧，我再去给你煮碗面。”
“……”
他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轻松平常，但没有回音，预料之中。
老番茄踱着步子走进厨房，灶台上还散落着前些天拆包的挂面，他低头将面条全部投进锅里，灌入热水，用筷子搅动着。
“替我把胡椒拿来呗，某幻？”
“……”
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若无其事，但没有回音，预料之中。
老番茄将面条从锅里盛起，又回头去拿放在橱柜里的胡椒。他打开瓶盖，注视着灰白色粉末纷纷扬扬自瓶口落下，一瞬间有些恍惚。
面条被从厨房端到餐厅，冒着热气的面碗旁摆放着两份餐具，两个小碗中分别装着洁白的汤匙，两双木筷尖挨着尖，围绕在面碗的边缘。老番茄将属于对方的椅子也拉开，这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轻轻合起双手。
“我开动了。”
“……”
他尽可能隐忍着声音里难以抑制的颤抖，但没有回音，预料之中。
眼前的世界忽而开始变得模糊，视野扭曲着撕裂，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现过一个又一个熟悉的画面。
他曾无数次在脑海中描绘过恋人的音容笑貌，描绘过他手指的温度和充满安心感的怀抱，复旦级别的头脑就连自我欺骗也精致得无以复加，除了面见几位好友外，他的恋人从未出现在任何需要与人互动的场景，在需要接触实物时也总是悄然离去。
这是一场沉浸式的盛大谎言，他早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但那个人无法为他关上忘记合起的门，无法和他共享一碗清汤面，无法为他取来纸巾，无法和几位好哥们一起畅快淋漓地聚会，无法捉住那只离去的风筝。谎言构筑而成的人能够给予他带有温度的妄想，却永远不能真正进入他的生活。
他并非没有尝试过挣扎，那碗不够二人分食的面在桌面上冒着蒸汽，象征着悲恋的串铃花安静地躺在备忘录中，主动回到事故地点的请求没能被他狠下心拒绝，那一句声嘶力竭的呼喊将他从跌入痛苦回忆的边缘拉回，阻遏着他坠入无穷无尽的深渊。
那是潜藏在绝望之下的希望余音，恋人的幻影不断尝试着引导他，将他一次次推向远离幻境的地方。
但“某幻”给予的暗示却敌不过从幻象中抽身的刺痛，那太疼了，要彻底放下过去就意味着丢掉那些回忆，连着心底里所有留恋的情绪连根拔起，一同抛弃在时间的河流中，放任那人断线的风筝般在他的生活里飘摇远去。
——那是多么重要的事啊，他怎么能擅自忘记呢？
老番茄缓慢地眨动双眼，终于挪动手里的筷子挑起一小团面条，坨在一起的面还未被搅开，他却毫不在意地将面条胡乱塞进嘴里，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流下，却突兀带起一阵刺激的辛辣，抓挠着咽喉，令他猛烈地咳嗽起来。
是胡椒，他放得太多了。
他仓皇地将嘴里的面胡乱咽下，辛辣感刺激着口腔和咽喉、甚至顺着鼻腔一路蔓延上去。他感到泪腺突突地跳疼着，温热液滴伴着回忆在一瞬间争先恐后地涌出。
他想起了那碗被倒入垃圾桶的面，他想起了那束枯黑的麦杆菊，他想起了那只断线的风筝，他想起了自己从蕾丝手里夺过的报告单，苍白的碎片无力地从他的指缝里流下，但那些支离破碎的黑色字体仍旧刺戳着他的心脏表面，逼着他直面现实的冰冷。
他从未忘记重要的事。
但他却始终强迫自己沉溺于幻境，忘记身旁人早已不在，一次次徒劳地捕捉那不存在的余音。
从面颊上往下流淌的一定是蒸汽吧，老番茄心想着。是扑面而来的蒸汽冷凝在脸上，留下一片潮湿的触感，又顺着面颊的轮廓蜿蜒而下，扑簌簌砸在碗中。
老番茄于恍惚间抬起头，餐桌旁侧仿佛又浮现出那个带笑的身影，微卷的发丝在他的额上堆砌出一层阴影，只要自己稍稍侧身，就能亲吻到人眼角的泪痣。
紧接着月亮裹挟着星辰沉入云层彼端，那身影犹如降落在水面上的光晕那般褪去，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他低下头看向那碗冷却的面条，顶着如同久病初愈一般的疲倦感，将它泼进厨房的垃圾桶。
06
傍晚的空气带着些微凉意，夕阳的余晖在远天恣意泼洒，宛如融化的草莓糖，粘连在行人的发间与脚底。
老番茄在河岸上慢慢向前，不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彩色的蜻蜓风筝在低空盘旋着，随风的波动剧烈起伏，却怎么也飞不上高处。男孩紧张地扯着手里的细线，风筝却仍旧固执地划着歪歪扭扭的弧线，最终一头栽倒下来，跌落在河岸边沿的石块上。
男孩沮丧地垂下脑袋，女孩小跑几步捡起风筝塞进男孩手里，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
老番茄情不自禁地在他们身边停下脚步，那只蜻蜓正躺在女孩的手里，红蓝参半的翅膀随风轻颤，在他的心上晕染出亲切的暖意。
瞥见身旁投下的阴影，两个孩童好奇地仰起脸，在看到老番茄的那刻，二人的沮丧神情顿时一扫而空。
“大哥哥，可以帮我们把风筝放高一些吗？”
望着眼前两双包含期待的眼眸，老番茄轻轻扬起唇角，伸手接过了男孩递来的卷线轴。
“好的。”他说。
